下班回家前, 岑矜特意去了趟附近的復古雜貨店,挑了對情侶杯,準備帶回去當作給家裡男大學生學術上一小步的嘉獎。
結果一開門, 還沒來得及拿給他看,自己先被當獎勵拆了。
不只是撕去紙皮,簡直快被拆筋剝骨,她只能纏緊他腰, 用一些不成調的吟哦一聲聲讚頌他蓬髮的生命力。
結束後,岑矜爽累交加地癱在床上,心想著連卸妝的步驟都免了, 反正臉上早被舔了個一乾二淨。
而李霧已經去廚房給她煮晚飯, 香味無孔不入地飄進房間時,岑矜側了個身, 把臉埋枕頭裡笑起來。
她太喜歡這種攻擊性與爆發力了。
可能因為前夫的個性相對斯文,慎重,不溫不火,在這些事上亦如此,所以李霧這種突然襲擊反讓她更加新鮮盡興。
尤其是在沒有開燈的卧室把她壓進床褥的時候,陰暗的環境讓周圍看起來莽莽榛榛,危機四伏,而少年是一頭強勢矯健的雄豹,將她撲咬, 拖拽, 直至徹底侵佔。他毫不剋制的激進與粗息, 都讓她意亂情迷, 甘當一隻軟弱無力的獵物,呼救又沉溺。
啊。
岑矜忍不住想要與密友分享, 她已經奪走了她還不滿二十歲的小男友的處子之身。
春暢興奮得像個大母猴一樣嗷嗷叫:什麼感覺?
岑矜思考許久,用四個字精準概括:黃體破裂。
春暢:靠?真的假的?
岑矜:當然誇張手法。
春暢除了羨慕得要死之外無話可說。
……
簡單沖了個澡,岑矜換了身舒適的家居服,將頭髮紮起,去廚房找李霧。
他在煎豬排,回頭瞥她一眼,就笑了。
岑矜上前環住他勁瘦的腰,靜靜貼到他背後。一會,手不老實,探進衣前擺,與他的腹肌進行感情增溫交流。
李霧喉結動了下,低咳一聲:「姐姐……」
岑矜收回手,也鬆開了他,將茶几上的情侶杯拿過來,拆開,排放到桌上,想了想,又將李霧那隻推至對面。
李霧擺完盤,端著兩份外形不輸日料店的豬排飯回來時,就看到了這隻杯子。
全白款式,上面是愛因斯坦吐舌頭的黑白線條畫,圖案凸起,帶著些顆粒感,背後則是公式。
他端詳一圈,愛不釋手,笑著俯視女人:「給我的?」
岑矜支起下巴,輕輕頷首:「對啊,小物理學家,給你帶學校用。天涼了,記得多喝熱水,身體健康萬事如意。」
李霧笑意不減:「好,」又看向她手裡:「你杯子上是誰。」
岑矜舉高自己的:「阿基米德。這套只有物理學家圖案,為了跟男朋友湊對我將就著用吧。」
李霧開心極了,立馬將兩杯子洗燙乾淨,倒了些甜滋滋的氣泡水回來。
兩人面對面坐著,邊閑聊邊吃飯,不經意間,岑矜的碗就見了底。
大約是李霧廚藝非凡,外酥里嫩的口感一吃就停不下來,又或者,她是真的餓了累了,需要高熱量的食物來補充體力。
李霧問她還需不需要,鍋里還有些飯與海鮮豆腐湯。
岑矜搖了搖頭。
李霧便將米飯與湯全部刨來,拌在一塊,低頭專心解決。
岑矜搭腮看著他吃,笑眼彎如兩道月牙。她可真是三年如一日地喜歡看他的真人吃播。
見她目光一直鎖著自己,李霧有些不自在了,再度發問:「姐姐,你確定不吃了?」
「不吃,我很飽了,」岑矜雙手搭腹:「李霧,以後別叫我姐姐了。」
他小刷子樣的睫毛往上一撩,眼睛熠熠看向她:「叫什麼?」
岑矜放下手,交疊到桌面:「名字,全名。」
「哦……」他低應著,斂眼接著吃。
「叫啊。」岑矜催促。
李霧抬了下眉:「現在?」
「不然呢。」
他握著筷子,雙耳漫上一層赧色,又摸了幾下脖子,還是沒喊出來。
岑矜歪頭困惑:「有這麼難嗎,昨天不是還很理直氣壯。」
李霧放下筷子:「那時候情緒激動,一下子就喊出來了。」
「這會就喊不出來了?」
李霧噤聲,醞釀一下情緒,語速極快道:「岑矜。」
岑矜嚴聲:「我都沒聽清,看著我,好好說。」
少年臉也紅了,舔了下唇,又抿緊,似下定決心,直視過來:「岑矜。」
他嗓音清冽,字正腔圓,平平常常的人名似乎都裹滿了情意。
四目交匯,岑矜心臟有一瞬斷拍,而後揚唇「嗯」了聲,約定:「說好了啊,以後都這樣叫我。」
李霧還是靦腆地笑:「嗯。」
岑矜腳伸出拖鞋,伸直了,在桌下攻擊他膝蓋:「你到底害羞什麼啊!」
「等會告訴你。」李霧繼續埋頭吃飯。
幾分鐘後,岑矜全身失重脫離椅面扒緊他身體的時候,才明白過來。
她趴在他肩頭嘰嘰咕咕:「不就換個稱呼嗎,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?」
……
―
李霧適應得很快,臨睡前,他已經能面不改色地親親女人額頭,再跟她說「岑矜,晚安」了。
岑矜也頗為受用,好像交出了一把鑰匙,讓他成為這間屋子裡能與自己平起平坐的男主人。
姐姐這個稱呼,除了是作弊器一樣的存在之外,還容易讓她平添優越。她需要更為直觀的稱謂來警示自己,用以維繫這段戀愛關係的公正度與平衡性。
背貼在李霧懷裡玩了會手機,岑矜聽見了他均勻的呼吸音。
她的男孩睡著了。
岑矜往上拱了拱身子,近距離平視李霧的睡容。他睫毛真是好長啊,還是直直垂下的那種,像黑夜的葦盪,覆蓋著一汪清澈的泉。
怕弄醒他,岑矜忍耐著,沒摸,又去欣賞他的雙唇,它們在清醒狀態下總會綳著,抿著,帶著多種情緒下的剋制,似一扇戒備的門扉,但此刻輪廓微揚,張開了松懶的,有可乘之機的罅隙。
岑矜一動不動看著,忽而又迷惑了。
她無疑是愛他的,可這份愛到現在都像一杯成分不明但色澤誘人的雞尾酒,摻混著憐惜,需索,耽溺,始終不那麼合乎邏輯,只能且看且行。
她極輕地貼了一下李霧嘴角。
少年眉心微蹙,唇畔的弧度更具體了,含糊地夢囈:「姐姐……」
岑矜以同樣分貝的嗓音認真糾正:「岑矜。」
李霧再無動靜。
岑矜彎了下嘴角,翻回去,打開微信。
她眼皮一揚,發現自己給那位kol的好友申請已被通過,但他也沒有給自己發來任何消息。
岑矜擰緊眉心,主動客氣地打招呼,並自報來路:周先生,您好。我是奧星的客戶經理岑矜,這麼晚還打擾您是為了昨天的視頻侵權事宜,先為此事向您深致歉意,然後想聽聽您的意見與訴求,看看我們怎麼以你最能接受的方式處理解決這件事,您看可以嗎?
發出去後,岑矜打算粗略掃眼他的朋友圈,鎖定對方趣向所在,好對症下藥。可惜的是,周教授只開了三天可見,並一片空白。他的頭像與背景都是風景,頗具中老年風,岑矜已在考慮明早要不要買點保健品。
周綏安並沒有冷著她,但回應的態度也跟冷處理沒多少區別,甚至有點譏諷:你們不用在意。我轉我的博,你們發你們的視頻。
岑矜:「……」
她想了下,直抒來意:可侵權情況是真實存在和發生的,我們不想忽略它,這件事的確是我們的失誤,更是我們的錯誤。如果可以的話,我們希望跟您買下這個片段的版權,盡量縮小給您帶來的傷害與損失。
周綏安回:是要我現在報價?
岑矜呼了口氣:如果您方便的話,當然越快越好,因為您的微博影響力很不一般,但如果您現在不方便或者需要再考慮周詳,我們也會耐心等候。
周綏安說:那你們等等。
岑矜無言。
難搞。
岑矜腦袋飛閃過這兩個字,捏了會拳,最後還是客氣有加地回以笑臉:好的,期待您的回復。
放下手機,岑矜內心那些溫存一掃而空,翻過身去,貼緊李霧重新給自己充能。
李霧動了動,把她攬住,按得離自己更近,緊密無隙。
他身軀高大,幾乎能圈住整個她。
岑矜縮在裡面,油然而生出一種被保護被容納的脆弱依賴感,人不由恍惚起來,輕輕叫了聲:「老公……」
「嗯。」
年輕的鼻音迷迷糊糊,囈語般回應著。
岑矜一瞬夢醒,摑了下他結實的後背。
李霧也秒醒,大眼睛急急找到她面龐:「什麼事?」
「你幹嘛了?」
「我沒幹嘛。」
岑矜裝一無所知,撓貓般撓他下巴:「你剛才嗯什麼,嗯?」
李霧笑意微妙:「我好像夢到你叫我……」
「什麼?」她小心刺探著,怕他裝睡,這樣她絕對顏面盡失。
少年人不言不語,笑里浮動著得逞,好像剛從全宇宙最美妙的夢中脫身。
他不敢明說,看來是真的當做夢了,岑矜寬下心來,抱住他輕聲道:「晚安。」
―
翌日早上,岑矜跟在李霧後頭起了個大早,打算跟他一起去F大,當面會會那位周教授。
傻等是最不可取的行業行為,眼睜睜看著產品口碑逐日貶值與掃地,只會讓客戶對他們的應急處理能力從此懷疑。
到F大後,兩人在車裡吻別,李霧預祝她一句進展順利,就捎上背包一步三回頭地去教學樓上課。
晨氣疏朗,岑矜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逛游,聯繫上那位留校任教的老同學後,她說明意圖,問怎麼才可以見到這位周教授。
幸而同學碰巧認識他本人,便從中牽線,約了頓三人上午茶。
面談地點在一間岑矜並不陌生的咖啡館。
暑假跟李霧確認關係第二天來學校找他時,她就是在這邊辦公邊等了他一下午。
岑矜頭一個到場,她挑了個光線最好的卡座,耐下性子等候。
半小時後,那位叫柴思明的老同學回了電話,說他們就到了。
剛掛斷,身側窗頁已被人重叩一下。
岑矜望了過去,明凈的玻璃後已站了兩個男人。
儘管柴思明離她最近,並且第一眼就被她認出,但她視線還是不由自主飄去旁邊那人身上。
岑矜有些意外。
因為這位周教授的外形超乎預料,並非她想像中人如其名的儒雅學術派男士。
他比柴思明要高,一身駝色大衣,五官稱不上英俊,但整體氛圍很是抓眼。
岑矜一下子無法揣摩出他的具體年紀,因為他的膚色與姿態都偏年輕化,背不算直,看起來瘦削,散漫,隨意,氣質像極學生時代那種坐教室最後一排的差生。但他鏡片後的眼神從容不迫,這種從容絕非一朝一夕可以鑄就,需要經年累月的沉甸積累。
他頭髮微蜷,被風吹亂,蒼白的手指夾了根煙在吸,看眼岑矜後,便放下了,朝她勾了勾唇,笑意似有若無。
岑矜回過神來,忙在掛上自打轉職來就練得爐火純青的最佳笑容模板,以此迎接他們。
煙已被男人在進門前撳滅或丟棄,總之,三人會合入座時,周綏安手裡已沒任何東西。
本還想近距離確認下香煙品牌的岑矜,此刻只得作罷。
岑矜再次自我介紹,也根據情境改換稱謂:「周教授,你好,我是昨晚聯繫你的奧星客戶經理……」
周綏安看向她:「岑矜。」
岑矜一怔,莞爾道:「對。」
「這麼急著要報價?」等服務員來點完餐,周綏安比她還開門見山。
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後天吸煙所致,男人的嗓音略微嘶啞,好像聲帶里硌了砂。
岑矜也不打馬虎眼,直言目的:「主要還是急著讓你刪微博。」
「好啊,」周綏安隨口應下,而後從兜里取出手機,唇角微掀:「岑小姐,中午單獨請我吃頓飯吧。」